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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1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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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114

四月十五, 清晨。

因為春狩的緣故,百官及其家眷一大早就起來了。

收拾妥當,正準備出門, 各家便接到通知——

“陛下昨夜遇刺, 春狩取消。”

眾人大驚, 陛下遇刺?!

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,也顧不上其他, 忙派人去打探消息。

仆從很快就回來了,同時也帶回最新消息。

“安遠侯入獄, 罪名是謀害先帝, 刺殺陛下。”

“喬鈺?怎麽會是他?”

喬鈺對大商的貢獻可是有目共睹, 他有什麽理由刺殺陛下?

好在仆從為他們解了惑:“禁軍在安遠侯府中搜出了大元皇子的印信, 種種證據表明, 喬鈺是大元十八皇子。”

眾人:“??!”

喬鈺,大元十八皇子?

“喬鈺曾多次遭陷害,這次會不會也是有心之人陷害?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說喬鈺此人詭異得很,總算露出狐貍尾巴了。”

有人質疑,有人幸災樂禍。

陶正青就屬於前者。

聽聞消息時,他正在陶府, 教導長子劍術。

“鈺弟是細作?這不可能!”

陶正青匆忙進宮, 求見天朔帝。

見到人之後,陶正青急聲道:“陛下, 您為何將鈺弟下獄?”

商承策正批閱奏折, 聞言頭也不擡:“姜密在安遠侯府搜出了大元皇子的印信,又有刺客的口供, 人證物證俱在,朕如何為他徇私?”

陶正青皺眉:“旁人不信鈺弟, 但是陛下您心裏最清楚不過,鈺弟這些年為您做了......”

商承策打斷他,語氣漠然:“他這麽做,或許只是為了博取朕的信任。”

陶正青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,仿佛不認得眼前的人:“陛下......您說什麽?”

商承策朱筆不停:“安遠侯是否蒙受不白之冤,自有刑部官員查證,陶愛卿,你逾矩了。”

陶正青哈的一聲笑了,這一刻他忘卻了君臣有別,疾言厲色地質問商承策:“陛下,喬鈺他對您可是有救命之恩吶!您為何輕信他人的片面之詞,不顧往日情分,猜忌喬鈺?”

商承策擡頭,眼神冰冷。

陶正青後退兩步,失望溢於言表:“從什麽時候起,您變得這樣冷血了?”

杜公公一甩拂塵:“大膽!陶大人對陛下不敬,該當何罪?”

陶正青冷笑:“陛下只管治微臣的罪,微臣堅信鈺弟是無辜的,也定會找到證據,證明您是錯的。”

言罷,陶正青敷衍地行了一禮,甩袖而去。

禦書房內重歸寂靜,只餘下商承策和杜公公兩人。

杜公公語氣不忿:“陛下,這陶大人未免也太過分了,他就是仗著您的恩寵,才敢如此肆無忌憚!”

商承策看向殿外,神情喜怒難辨:“杜平,朕真的做錯了嗎?朕不該將安遠侯下獄?”

杜公公似有些為難:“陛下,奴才有句話,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商承策擡手:“說罷,朕赦你無罪。”

杜公公低聲用氣音說道:“安遠侯當初可是連先帝都敢......放眼滿朝文武,凡是忠君愛國的大人,哪個敢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?”

商承策長嘆一口氣:“安遠侯可別讓朕失望啊。”

杜公公笑道:“其實就算定罪了也無妨,安遠侯一死,不僅除去一名大元安插在我朝的細作,有些事情也將成為永遠的秘密,您才能安枕無憂啊。”

商承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:“或許吧。”

杜公公退到一旁,不打攪天子帶傷批閱奏折。

不經意間擡眼,殿門外一抹綠影一閃而逝,那種好似被毒蛇窺視的黏膩詭譎的目光也隨之消弭。

杜公公撫著拂塵,低低咳嗽一聲。

商承策一改冷硬涼薄的神色,收回看向殿外的眼,聲調低不可聞:“盯緊了。”

杜公公恭聲應是。

商承策又道:“刑部大牢那邊也是。”

杜公公再度應是:“陛下放心,應您的吩咐,喬大人所在的牢房都是提前打掃過的,便是那墊在身下的稻草,也是經過曝曬,雖簡陋了點,喬大人絕對住得舒服。”

商承策喃喃自語:“終究還是委屈了鈺弟。”

杜公公不知道該接什麽話,索性保持沈默,安靜得守在一旁。

......

不過兩個時辰,在有心之人的推動下,喬鈺乃是大元十八皇子,他不僅毒害了先帝,昨夜還派人刺殺天朔帝的消息便傳遍京城,傳得人盡皆知。

“喬大人為咱們老百姓做了許多好事,他是清官,絕不是什麽大元皇子。”

“喬鈺都入獄了,說明證據確鑿。”

“我以前就覺得他非常虛偽,像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,現在總算露出真面目了。”

“反正我是不信。”

消息傳到蕭府,蕭馳海仰天大笑。

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喬鈺有問題。”

“原來他根本就不是蕭氏的血脈,而是大元派來的細作。”

“幸好我沒t讓他認祖歸宗,否則蕭氏一定會被他連累。”

“大元細作......喬鈺就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岳氏聽著蕭馳海的癲狂笑聲,腦海中浮現喬鈺的面孔,不禁搖了搖頭。

“自欺欺人,可憐可恨。”

消息傳到永寧縣主府,容嬋撥算盤的指尖一頓。

“榮安你莫不是在與我說笑?”

榮安正色道:“安遠侯府的大門已經貼上封條,府中的一應仆從也都被禁軍控制起來,不得隨意外出。”

容嬋眉梢微挑,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,一貫清冷的嗓音都染上暖意:“你說......究竟是莫須有,還是確鑿無疑?”

榮安沈吟片刻:“屬下與安遠侯接觸得不多,安遠侯此人精明強幹,做事雷厲風行,卻有著一顆溫暖柔軟的心,不像是大元細作。”

容嬋笑了,眼尾彎起昳麗的弧度:“英雄所見略同。”

榮安眼神微閃:“家主......”

容嬋撥了下算珠,漫不經心道:“權當還了當年的救命之恩。”

當年的救命之恩不是早就還了嗎?

池州府的長春大街便是證明。

鋪設水泥路的費用還是榮安送去府衙的。

不過榮安只敢在心裏腹誹,面上不顯分毫,唯獨眼裏洩露出一絲意味深長。

“是,屬下這就去安排。”

喬鈺被帶走時,秦覺因事務繁忙,昨夜直接歇在了戶部。

聽聞喬鈺入獄,秦覺求見天朔帝被拒,也不多作糾纏,火急火燎地出宮。

安遠侯府被封,秦覺又不想連累到何騰、何景山二位友人,就帶著秦曦回了城南梅花胡同。

走進正屋,桌上放著一封書信。

秦覺展開書信,入目是龍飛鳳舞的字跡。

雖無署名,但是秦覺一眼認出,這字是喬鈺的。

秦覺看完書信,不由得瞇起雙眼。

秦曦在一旁催促:“祖父,您快想想法子救小叔出來吧,進了刑部大牢,有幾個是全須全尾出來的?”

秦覺取來火折子,將信封信紙一把火燒了:“不必了。”

秦曦:“什麽?”

秦覺什麽都沒說,只讓秦曦去做自己的事情。

......

當天下午,馮文君為首的數十名官員入宮,求見天朔帝。

得知天朔帝的傷勢並不嚴重,十天半月便能痊愈,他們松了口氣,緊接著話鋒一轉——

“喬鈺毒害先帝,刺殺天子,罪無可赦,請陛下即刻下令處死喬鈺。”

天朔帝卻道:“一切尚未查明,待查明之後再作處置。”

“人證物證俱在,還有什麽好查的?”

“請陛下處死喬鈺,告慰先帝在天之靈。”

“臣附議。”

天朔帝看向言辭激憤的臣子,神情莫測。

在他的註視下,官員們漸漸偃旗息鼓,噤若寒蟬。

這時,沈默許久的馮文君才出聲:“陛下息怒,劉大人他們也是擔心陛下的龍體。”

天朔帝淡淡應了聲:“朕有些乏了,都退下吧。”

馮文君眼神微暗:“是,微臣告退。”

-

當天傍晚時分,一則消息不脛而走。

“先帝之死乃是天朔帝與喬鈺聯手設計,喬鈺原以為天朔帝好掌控,誰料陰溝裏翻船,便只好二度弒君,推幼帝即位,再伺機弒君滅商,覆辟前朝。”

軒王、定王像聞到血的鯊魚,興奮而又瘋狂地撲上來。

他們說動了部分官員和宗室成員,連夜入宮,要求商承策自證清白。

若無法證明,便以死謝罪。

商承策誰都沒見。

他坐在麟福宮的長案後,身影孤寂,卻又堅不可摧。

謠言肆虐,唯二的好友一個鋃鐺入獄,一個反目成仇,只剩他一人孤軍奮戰。

所有人都在逼迫他。

逼迫他退位讓賢,逼迫他處死喬鈺。

究竟是為了先帝還是自己,恐怕沒有人比他們自己更清楚。

商承策閉上眼,不去聽不去想。

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是杜公公。

“陛下。”

杜公公輕聲呼喚,同時呈上一份名單。

商承策粗略掃一眼,約有三十人:“還要多久?”

杜公公答:“最多兩日。”

商承策將名單和之前的放到一起:“好。”

再等等,很快就能......

......

夜半時分,陶正青出現在刑部大牢外。

山羊須獄卒警惕地握緊腰間佩劍:“什麽人?”

陶正青上前一步,火光照亮他的臉:“是我。”

“陶將軍?”獄卒松開佩劍,“陶將軍深夜來訪所為何事?”

陶正青塞給他一袋銀子:“讓我見喬鈺一面。”

獄卒面露難色:“可是陛下......罷了,只有一炷香時間。”

陶正青道聲謝,在獄卒的指引下很快找到喬鈺所在的牢房。

喬鈺躺在暄軟的幹草上,鼻息間洋溢著幹草曝曬後留下的陽光氣味。

月光透過小窗探進來,為喬鈺披上一層銀紗。

舒適度滿分。

光照滿分。

“鈺弟。”

“鈺弟。”

喬鈺睜開眼,陶正青立在牢房外,與他隔欄相望。

“陶大哥。”喬鈺起身,快步走到牢門前,“你怎麽來了?可是替陛下傳話?”

陶正青避開喬鈺殷切的雙眼,後者似有所覺,呼吸一窒:“莫非......陛下不信我?”

陶正青單手負後,緊握成拳,顧左而言他:“鈺弟可曾受刑?”

喬鈺搖頭,急聲追問:“陛下不信我?”

在喬鈺的重覆逼問下,陶正青狼狽地移開眼,語氣艱澀而又堅定:“鈺弟你放心,我一定會救你的。”

喬鈺無需再問。

陶正青的反應已經給了他答案。

“哈。”

喬鈺短促地笑了聲,滿是自嘲意味。

他似承受不住這個打擊,踉蹌後退,摔倒在地。

“鈺弟!”

陶正青低呼,雙手越過欄桿,作勢要去攙扶喬鈺。

喬鈺揮開他的手:“陶大哥,你回去吧。”

陶正青:“鈺弟......”

喬鈺背對他,面向墻角而坐:“多謝陶大哥為我奔走,也請陶大哥莫要再為我費心......就這樣吧,連陛下都不信我,便是找到證據證明我的清白,又有什麽用?”

陶正青張口欲言,萬千話語到嘴邊,卻又消弭散盡。

末了,幹巴巴地說:“你照顧好自己,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,就像你當初救我一樣。”

喬鈺不作回應,陶正青轉身離去,途徑獄卒時又給他一袋銀子。

獄卒點頭哈腰,一副諂媚作態:“陶將軍慢走。”

獄卒送走陶正青,來到喬鈺的牢房外,鷹隼般銳利的雙眼寸寸掃視。

這還不夠。

他又走進牢房,四處翻找,搜喬鈺的身。

喬鈺雙目空洞,好似失了三魂七竅,任由獄卒搜身,全程不做反抗。

直到獄卒離開,黑黢黢的眸子才機械性地輕微轉動。

唇瓣輕啟,舌下冷芒一閃而逝。

......

陶正青離開刑部大牢,策馬回到陶府。

“陶將軍。”

進門時,一人身著披風、頭戴兜帽,出聲叫住他。

嗓音清泠,是女子。

陶正青低聲喝道:“什麽人?”

女子取下兜帽,露出姣好的面容,瀲灩的桃花眼覆著薄霜:“容嬋。”

陶正青恍然:“永寧縣主?”

“正是。”容嬋重新戴上兜帽,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臉,遞給他一個信封,“這是可以證明侯爺清白的東西。”

陶正青沒有接過。

容嬋道:“侯爺曾於我有恩。”

陶正青收下信封:“多謝縣主。”

容嬋又道:“容嬋無意中發現,皇商許氏暗中向京城運輸軍械,還請陶將軍盡快告知那位,早做準備。”

陶正青瞳孔收縮:“你......”

容嬋語調平靜:“容嬋只是覺得,侯爺不會看錯人。”

陶正青啞然失笑:“多謝縣主,陶某會將您的發現如實轉告給那位。”

容嬋頷首,登上馬車揚長而去。

榮安說:“家主,您該讓安遠侯知道,您為了他的清白以身犯險,還受了......”

“沒必要。”容嬋淡聲道。

-

四月十六,即喬鈺入獄的第二日。

有關喬鈺和商承策的謠言越發的喧囂塵上。

百姓不知興平帝晚年時期如何的昏聵,只知他是開國之君,是他們的救世主。

好些人聽信了謠言,認定喬鈺是前朝皇子,將他們對大元的恨意轉達到喬鈺的身上,成群結隊地前往安遠侯府,往朱紅色的大門上招呼爛菜葉、臭雞蛋......甚至是糞水。

還有一些人,不怕死地跑到皇宮門口鬧事,大肆叫囂著,讓天朔帝退位,以死謝罪。

天朔帝一日在位,便是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,天子威嚴不容侵犯。

凡鬧事的百姓,一律徒半月,以儆效尤。

有人心生畏t懼,有人得寸進尺。

不僅百姓,滿朝文武也在等天朔帝針對坊間的謠言作出回應。

但是沒有。

直到傍晚下值,也沒等來天朔帝自證清白的詔書。

“莫非是真的?”

“不瞞你們說,當初我曾懷疑過那份傳位聖旨的真偽。”

“彼時先帝與陛下針鋒相對,以陛下的行事作風,絕不可能傳位給陛下。”

“軒王和定王帶了那麽多官員和宗親進宮,陛下甚至都沒召見他們,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麽?”

“唉,真讓人頭疼。”

......

麟福宮

商承策正在桌案後作畫。

杜公公快步走進來,言辭間是按捺不住的激動:“陛下,成了。”

商承策放下毛筆,素來溫潤如玉的年輕帝王,這一刻鋒芒畢露,銳不可當。

“動手。”

“是。”

商承策再度提筆,垂眸欣賞自己的畫作。

畫作才完成一半,有仙風道骨的仙人,也有獠牙猙獰的鬼怪。

光明與陰暗的碰撞,在這幅畫上得到充分的展現。

“是人是鬼,已見分曉。”

商承策自言自語,嘴角揚起快意的笑。

興平八年至今,他從未間斷過對腦蠱的研究與破解。

正因如此,他在第一時間發現有人試圖通過腦蠱控制杜公公。

商承策將擅蠱之人召到禦前,設法捕捉子蠱,一邊制造出杜公公被控制的假象,一邊利用子蠱,確定母蠱的方位,並反控制回去。

為了不打草驚蛇,引起對方的懷疑,反控制的時間只在子夜時分。

在這期間,商承策拿到了潛伏在朝堂、皇宮的大元細作名單。

因為時間有限,直到今日才收集完畢。

萬事俱備,東風已至。

是時候反擊了。

......

天朔帝不僅沒有自證清白,反而派出禁軍和影衛,短短半個時辰內捉拿了二三十名官員。

上至二品,下至九品。

不僅官員,皇宮裏的宮人也沒能幸免於難。

正值下值時分,滿朝文武就這麽眼睜睜看著禁軍將百餘名官員、宮人投入刑部大牢。

大家發現,被捕的官員大多是要求天朔帝退位,以死謝罪的。

“陛下他瘋了嗎?”

“所以陛下他真的聯合喬鈺弒父登基?”

“這樣的人怎麽配做大商的皇帝?不行,我現在就要進宮,讓陛下給我一個說法!”

馮文君目送文臣武將氣勢洶洶地結伴入宮,微不可查地笑了下,登上回府的馬車。

回到馮府,一人火急火燎地迎上來。

“狗皇帝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我們安插在朝堂和皇宮裏的人的名單,我們的人都被抓了,下一步該怎麽辦?”

“困獸之鬥,垂死掙紮。”馮文君嗤笑,“告訴杜平,今夜可以動手了。”

男子問:“那被抓的人......”

馮文君道:“這世上,只有死人才能永遠地保守秘密。”

男子臉色微變,心裏不認同,卻不敢置喙:“是,屬下這就去安排。”

“等等。”馮文君叫住他。

男子回頭:“公子還有何吩咐?”

馮文君看向虛空,似乎在回憶著什麽:“還有喬鈺,殺了喬鈺。”

男子不經意間擡頭,捕捉到公子眼裏的刻骨恨意,猝然一驚:“是,屬下這就去。”

馮文君面色微緩:“事成之後即刻離京,不必再回此處。”

男子問:“那公子呢?”

馮文君道:“父親還在京城,我去找他。”

男子不再問,快步離去。

-

且不論商承策面對多少官員的詰問,半個時辰後,夜幕降臨。

山羊須獄卒割斷最後一名獄卒的喉嚨,踩著一地的屍體走向關押官員和宮人的牢房。

越是靠近,慘叫聲越發響亮。

牢房內血流成河,牢房外亦然。

有人試圖趁亂逃跑,被黑衣人捉住,短劍刺入胸膛,當場氣絕身亡,橫七豎八地躺在過道上。

黑衣人與獄卒匯合。

“殺光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就走吧。”

“還有一個。”

“誰?”

“喬鈺。”

“啪嗒——”

過道裏回蕩著硬物落地的清脆響聲,立刻引來黑衣人的註意。

“什麽人?”

獄卒看向聲源處,一道高瘦身影從昏暗中款步走來。

越來越近。

越來越近。

獄卒看清來人,瞳孔縮成一點:“喬鈺?你怎麽出來了?”

“他就是喬鈺?”

“嗯。”

“公子要他的命。”

獄卒一楞,旋即獰笑:“那正好,直接殺了吧。”

“諸位。”喬鈺漫不經心開口,“當著本人的面說要我的命,是不是不太禮貌?”

獄卒輕蔑譏笑:“死到臨頭了還在廢話。”

喬鈺勾了勾唇,眼角眉梢透出極致的愉悅和興奮:“說實話,我已經許久沒動手了。”

“一,二......八,八個人。”喬鈺手指輕點,口中念念有詞,“熱身綽綽有餘。”

破風聲襲來,喬鈺側身閃避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,鉗住獄卒持刀的手腕,反向一折。

“哢嚓——”

獄卒吃痛,發出悶哼。

喬鈺奪了他的佩刀,一刺一挑,血線劃過幾乎完美的弧度,獄卒的腦袋飛了出去。

“不過爾爾。”

喬鈺丟開獄卒,鮮血從他的頸部汩汩湧出,血流成河。

“啊,臟了。”喬鈺低頭,不高興地咕噥。

方才喬鈺露那一手,明顯引起了黑衣人的警惕,他們的身體自發由攻擊轉為防禦,眼神也從輕慢轉為慎重。

“一起上吧,我趕時間。”

喬鈺風輕雲淡地招了招手,黑衣人在對視間達成共識,同時提刀砍向喬鈺。

......

喬鈺擰斷最後一人的脖子,秦永秦進掐著時間出現。

“公子,手帕。”

喬鈺接過手帕,拭去臉上、手上黏膩溫熱的液體:“人走了嗎?”

“響箭未發,人還在。”

喬鈺將自己收拾幹凈:“東西帶來了嗎?”

“回公子,帶來了。”

秦永呈上六枚令牌。

油燈昏黃的光傾瀉而下,令牌上的圖案若隱若現。

赫然是蕭氏的族徽。

喬鈺把令牌放進黑衣人的衣襟內,拍一拍,確保不會滑落,又放第二塊。

如此重覆以往,不偏不倚,六枚令牌六個黑衣人。

喬鈺起身,語氣輕快:“好了,走吧。”

秦永:“......”

秦進:“......”

“公子,這些人怎麽辦?”

“陛下自會差人為他們收屍。”

秦永不再多問,快步跟上自家公子。

出了刑部大牢,他回頭往後看。

明日之後,蕭氏怕是將要不覆存在了。

......

楊柳大街,馮府。

馮文君估摸著刑部大牢那邊已經得手,牽來事先準備好的馬,從後門離開。

出了門,馮文君翻身上馬,一夾馬腹,疾馳而出。

他在城東,將要去的地方也在城東。

馮文君駛離楊柳大街,來到平安大街。

水泥路平坦寬闊,在月色下顯出淺淡的灰白色。

這是喬鈺的傑作。

喬鈺。

喬鈺。

喬鈺。

馮文君在心中默念三遍,倏地笑了。

不過今天之後,這世上就沒有喬鈺了。

沒有喬鈺,也沒有商承策。

駿馬疾馳,春風吹到臉上,是從未有過的暢快。

“噅——”

身下的馬發出嘶鳴,像是被什麽絆住了,前肢不穩,重重向前摔去。

馮文君使出渾身的力氣,拼命拉扯韁繩,卻是無濟於事,連人帶馬摔到地上。

這一跤摔得極重,馮文君以臉著地的姿勢滑出一段距離。

馬蹄落下,正中他的右腿。

“啊!”

馮文君身體蜷縮,抱住右腿慘叫出聲。

“噠。”

“噠。”

“噠。”

馬蹄踢踏,由遠及近。

馮文君腦中警鈴大作,止住慘叫,掙紮著要爬起來。

他要逃。

他必須要逃。

馮文君拖著被馬蹄踩斷的右腿,一瘸一拐地向著來時的方向奔逃。

“噠。”

“噠。”

馬蹄聲不疾不徐,不遠不近地墜在馮文君身後。

像是貓捉老鼠。

明知勝負,偏又惡劣地挑逗,看著老鼠作垂死掙紮。

傷害性不大,侮辱性極強。

馮文君一路逃,身後的大貓一路追。

終於,大貓失去耐心,掂了掂手裏的石子,閃電般擲出。

“啊!”

馮文君膝彎一疼,身體失去平衡,再次撲得臉著地。

“你這是要往哪逃?”

熟悉的嗓音,帶著一如既往的促狹與惡劣,讓馮文君頭皮瞬間炸開。

“蕭、鴻、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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